黑衣男子:“院长,那姑娘有何特殊,您怎的一眼就选中了她?”
着朱红色衣袍的院长笑道:“不然怎么我是院长,你只是学生。你看,唐樱,十七岁,根骨上品,练气九层,控力不佳,天赋未知。”
院长:“根骨上品,意味着修道上限足够高,小城出身,从练气九层的师父那里学习,几年就修到了练气九层,说明修道不慢,虽未检查出特别的天赋,但在修行一事,绝对是个好苗子。控力不佳,结合生长环境,不算多大的缺点,练习定能改善。更何况,条条优秀的,锋芒毕露,难以驯服,钝一些的,好做打磨。”
又道:“再看她所答兴趣爱好,书画音律都是平常,唯有睡觉这一项,妙极。”
学生:“啊??”
院长:“人,肉眼凡胎,生长于天地,与花草动物无甚不同,人生半梦半醒,有将近一半的时间,会陷于睡眠。然,如今许多人修道,以打坐代之,有违天道,虽有一时进益,但失去了在自然状态下与天地灵气沟通的机会。她说睡觉,乍听玩笑,实则恐怕是体质极灵的表现。”
学生恍然大悟。
院长续道:“再说她看那幅《巽罗山水图》,看到的是万物本相,不着迷于修道,不满口虚妄的天啊地啊灵啊悟啊,实属难得。我隐匿一旁,观她情,更是觉出一些大家子弟都没有的从容气度,说她从容,又不是那种见惯了的从容,早在洞道中,引蝶落粉,她伸手张了看,又能见其少年心情,对万物充满好,于是更显那份从容珍贵,你可懂?”
学生似懂非懂。
唐樱还不知道她被录取的原因这么有理有据。
她已经站在了珞城家门口。宫辞露、宫展眉和一只巨大的飞鸢就停在她身侧,夜色深浓,城池寂静,两人怕夜里不安全,打算等她见到家人后再离开。
唐樱深呼吸一口,上前敲门。
“谁啊?”
“我。”
里面一阵叮铃哐啷,门霍然大开,唐樱眼眶发酸,张开手臂想要拥抱父母,一根晾衣棍斜插出来,狠狠打在唐樱肩头:“小兔崽子还知道回家啊?!”
宫展眉、宫辞露:“……?”
唐樱猛地跳起来朝后退,脑后闪过一道电光,想起来这个世界的唐樱以去云山求学的名义和大魔私奔,为此留了封信给家里人说她要去追求她的爱情和幸福生活了……
简直跟高中她给父母写信商讨不上学去当网红的可能性一样憨憨啊。
不同的是,当年她爸衣架拿在手里没舍得抽她,这次抽得可一点都不留情面。
好在体内微弱的灵气自动护体,听起来打得啪啪响,实际并不太疼。
“我错了!我错了,爸……不是,爹!我这不是洗心革面回来了吗!我娘呢,救命啊娘!”
一阵鸡飞狗跳。
唐海岳气喘吁吁地停下,这才看见旁边的宫家姐妹。仙女似的姑娘,一看就是修道的,和他们凡人天壤之别。他下意识理了理凌乱的发和衣,系上匆忙披上的外衣带子,拱手行礼道:“叫二位见笑了,你们和小女是……?”
宫辞露道:“我妹妹展眉,和唐姑娘一同考上了云山学院,以后就是同学了。”
“哦哦,同学……什么?!同学?!”唐海岳眼眶一红,嘴唇颤抖,望向唐樱,“闺女,你……考上了?”
“唐唐考上了?真的吗?”施采刚跨出门槛,听到这句,立刻扶住了门框。
唐樱有些不好意思,腼腆地一点头。
毕竟考上的过程实在太没技术含量和说服力了。
她看着呆滞的父母,眼眶突然一酸。
十七岁父母去世,她才醒悟,努力学习,考上了不错的大学,每年都拿奖学金,还要打工挣学费和生活费,毕业三年更是起早贪黑,拼命工作,已经快要存到买房子的钱了。
这一切,父母都没有看到。
没能为她骄傲。
而现在,也许是因为生活在修真界灵气充裕的缘故,唐海岳和施采看起来很年轻,此时脸上交织着不敢相信和兴奋喜悦的样子,让唐樱心脏满涨。
她含泪点头,说:“我考上了。”
不仅是考上了云山学院,她还考上了当年他们希望她考的那所大学。
“唐姑娘,伯父,伯母,”宫辞露突然眉头微皱,唤出剑来,“你们家中似有残存魔气,能否允我进去一观。”
“请,请。”唐海岳让出门。
宫辞露提着剑气势汹汹的进去,一阵夜风吹得她靛蓝衣裙猎猎作响。
长剑铮然鸣叫,以宫辞露为中心绽放出亮如白昼的光芒,唐樱隐隐听到怪的惨叫声,光芒渐淡,宫辞露从院子走出来,收敛情,眉目雅致淡然:“已经处理好了。”
唐樱:“哇。”
宫展眉也颇有点向往:“姐姐二十七岁已是洞虚期,寻常妖魔难逃其法眼。”
唐樱回忆了一下,这世界修真等级分为练气,筑基,金丹,元婴,化,洞虚,渡劫,大乘。大乘之上似乎还有别的,不过就不是普适性的了,因此不算在内。珞城这样的小城,几乎住的都是凡人,能修炼的已是寥寥无几,八十岁的练气九层殷老头已是这里的高人,宫辞露竟是洞虚期……唐樱忍不住,赞叹一声。
宫辞露笑道:“你们能被云山选中,已能证明资质非凡。云山三年一届,招收一百二十人,这一届的学生,三年之后经过大考,筛掉一半的人,另一半可再学三年。自云山创办以来,在云山呆足六年的,几乎都是二十出头就能化,五十以内必入洞虚。便是只呆三年的,一二百岁,也能修成元婴。”
听她这么说,唐樱有点心虚。
感觉自己怕是要拉低云山的标准线。
事情解决,宫辞露和宫展眉便和唐家三人告别。
“七日后见。”宫展眉浅笑道。
唐樱嗯嗯两声,见她们乘飞鸢而起,跳起来挥手作别。
“来,我们谈谈。”施采从考上云山的好消息中冷静下来,揪着唐樱的领子把她拽进家门。
完了。唐樱心想,看来私奔的事还没过去。
在唐樱的家庭中,父亲唐海岳比较情绪化,母亲施采则更讲理。
讲理,则说明,一件坏事和一件好事不会互相抵消,而是各论各的,坏是坏,好是好。
施采冷脸问她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可怜兮兮地卖惨,说是被蛊惑了,带她私奔的俊俏少年是魔尊座下的大魔假扮,超级危险,她死里逃生,大彻大悟,决定去云山考试,因为抱有决心,才过五关斩六将获得了云山学院的入学资格。
施采听完,叹息一声,抱住了她。
唐樱埋首在她怀中,嗅着那久违的熟悉味道,搂得更紧了。
七天悄然而过,唐樱痛并快乐着。
快乐显而易见,痛则是因为父母对她上云山一事颇感担忧,修真界不是一派祥和美好,竞争压力大,“一言不合打起来很容易死人的”,施采这么说。
如今人魔战争未歇,魔尊和他手下的大魔潜逃在外,不安全哪。
两人念念叨叨给她讲了不少道听途说的堪比恐怖故事的事例,弄得唐樱做了好几个晚上的噩梦。
到入学的日子,宫辞露按照约定,过来接她。
这事是在回珞城的路上,宫辞露和她商量的。
那时宋济刚和她们告别,和他师兄回缘机仙宗,宫辞露得知唐樱家在云州,召出飞鸢说她家也在云州,算顺路,问她愿不愿意一起走,报道那天再来接她一块来云山。唐樱有点受宠若惊,觉得这样是不是太麻烦她,宫辞露笑道:“和师弟在万重林外与你相遇,我便已算出你身上有不少机缘,一点小忙,结个善缘罢了。”
离家前,施采握着唐樱的手,叮嘱她一定要注意安全,又苦口婆心:“你踏入修道之路,寿命何止千百,现在才十几岁,还是孩子,不要着迷情爱,尤其是那种知人知面不知心的,万一再遇上那样的魔族……”
“我知道了,我一定不会的!”
唐樱下定决心,她要做个好学生,绝不早恋,认认真真读书,老老实实做人。
三个时辰后,她和宫展眉一块进了云山。
今天云山渺无人烟,显出它十足的仙气飘飘。
在白衣师兄的领路下,他们进了山门。一踏进去,便见一宽阔广场。
她们来的不早,大部分人都已经到了,站在广场偏左侧的位置。
广场右侧空出一大片,孤零零站着个少年。
听到她们进门的动静,少年回头漠然地看了一眼。
仙姿玉质,世上无双。
唐樱:妈妈,我恋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