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三从来不找事,糊涂了吧?这个还有救?”
“救不了,推一把,倒也是善事。”
“哈哈哈哈……”
耳边嗡嗡地一片嘈杂之声,我全身的肌肉细胞都紧紧地收缩着,寒毛根根地立了起来,我分明看到,听到了这一群道士在说话!
第十二章 一路道长
我想爬起来,可是腿却像有千斤坠似的,根本抬不起。就像在梦里一样,全身都不能动弹了,明明能看到身边的人,但是他们却看不到你正在遭遇的恐怖,我在拼命的挣扎,他们却在说说笑笑。
看到旁边的刘连彬对着我嘴巴一张一合地在说些什么,但是我却完全听不见,耳朵里只有那一群木雕的道士的谈笑,以及一些古怪的声音。
刘连彬,拉我一把!
我向着他大叫,却发不出来声音,而他明显也看不到我大叫大喊的表情,我绝望地看着灵堂周围的人越来越多,我知道我又看到了那些不应该看到的人。
甚至,我的眼角瞟到了灵堂的一边,卢花姐的那件碎花衣……我顿时想捂住眼睛,整个人就在崩溃的边缘,而道士们的情都开始变得鲜活起来,好像看着我挣扎很有趣一样。只有那个长得像白衣男子的雕像却一直淡淡的眼,似乎没有参与到其中来。恐惧中的我看到他的牌位上,写着一路道长几个字,便像抓救命稻草似的,对着他大喊道:“一路道长,救救我!”
那尊雕像本来淡漠的眼,突然变得一冷,看得我透背的寒,一阵风吹过来,灵堂里的一些纸钱片片飞起,有几张飘到了我的脸上,瞬间就堵住了我的呼吸……绝望透顶的我,终于崩溃,放弃了所有的挣扎,软软地往地上倒去。
我以为我会倒在冰冷的地上,死在这个灵堂里。
却就在要倒地的时候,被一双手扶住。
认为只能是刘连彬,但抬眼看到的,却是他。穿着白衫的他,脸色也显得十分的白皙,他身上我所熟悉的那种冷咧气息,带着淡淡的焚香味道,将我笼罩着,还有几许烟草的味道。
“你是一路道长?”
我没有发出声音来,上下牙齿在打架,身体已经瘫软,想抓住他却没有一点力气。
但他明显听清了。
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伸手在我的额头上再画了个字号,“记住,没有第三次。”
他扶我站起来之后,便转身离开了。
我再看了看四周,人其实并不多,比刚刚少了很多。而那一排道长雕像,也静静地摆放着,脸上没有一丝生气。
好像刚刚经历的一切,只不过是一场梦一样。如果不是身上,还有着他余留的气息。
“卢苇,我送你回去。”
刘连彬的声音在身边响起,原来他和奶奶就站在我和身边。
“你怎么连跪都跪不稳,看你差点摔了,我扶你吧。”
我下意识地就摆开了他伸过来的手。虽然脚软,但我不想让他扶我。
他也不坚持,转身就扶住了奶奶:“姑婆,我扶你。”
夜色很深了,刘连彬打着一根手电筒,一会儿照着他们的脚下,一会儿回头给我照一下。我想看看那个白衣男子,但是这个灵堂给我太多惊悚,我根本不敢回头,拖着两条如灌了铅似的腿,跟在他们后边艰难地走回去。
第一十三章 彻夜未眠
刘连彬扶奶奶到家后,专门到吊脚楼上来找我说话。
“你不急着回去吗?”此时我已经被吓破了肝胆,心里渴望有一个人能这样静静地陪着我。他是男子,而且还是道士,有他在,或者我的恐惧感会小一些。
他看着我点点头,“法事基本上差不多了,等下过了渡桥,就要入殓了。”
我哦了一声,低声说道:“我有些害怕。”
他眼睛忽然一亮,似乎是听出来我想留下他陪我的意思。但随即又暗了下去,“可是这次是我掌坛。等下渡桥我必须要在场主持的。还有入殓前,还有一场大法事,今天晚上我们没有休息的时间。除了这一会儿。”
我又哦了一声,表示知道了,不再说话,不想开口。
他也沉默地坐了一会儿,便起身离开了。
“苇苇,从今天起,你就好了,提了火焰后就不用怕做恶梦了。”奶奶上楼来安慰我之后,便去她的床上睡下了。
她的床与我的竹床只隔了两米远,她原本睡在后耳房里,可是因为我害怕的原因,她搬到了这楼上与我一起睡。
我的脑子里一片混乱,嗡嗡地作响,整个人都已经不能正常的思考,呆呆地坐在竹床上不敢躺下,暗夜里却不敢看四周,因为此时的我的,哪怕是看到一件晾在竹竿上的衣服,也会以为是个鬼影而吓出一声冷汗。
因为隔得太近,那边办丧事的邻居里放鞭炮和做法事的鼓声,在静夜里都一声一声地传到我的耳朵里,我眼前不停地闪现着着一路道长的雕像,与那个白衣男子的脸,彻夜未眠。
天亮之后,我终于又沉沉地睡着了。
一直睡到下午,醒过来的时候发现门外的楼道上,正躺着一个人,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看清是刘连彬,心里又停当了些.
他已经脱去了身上的道袍,穿着一件黑色的短袖,太阳斜斜地照在他的身上,他的鼻尖上已经细细密密堆了些汗珠。
我睡眼惺忪地靠坐在门槛边看着他,脑子里却不知道在想什么,好像满满的都是东西,却又像是一片空白。
他睡得很死。做先生就是这么累,做一场法事,几天几夜不能打瞌睡。
瞥眼看向楼下,石板塔子里的桌子上,摆着他的大袋子,鼓鼓的一大袋。我看着那个黑色的袋子,心里想起了那些木雕的道士像,毛孔又开始收缩起来。
这时奶奶上楼来,看到我醒了,“快下来吃点东西,苇苇你昨天晚上睡到现在,睡得很安好。彬儿他们果然还是有些本事的。”
我心道你哪里知道我昨天根本是彻夜未眠啊。
爬起来,正要越过刘连彬走过去,刘连彬却突然大叫了一声:“你在找死吗?没有看到我的手都断了吗?!”
我吓得一屁股又坐了回去,没有啊,我没有踩到他的手啊?!
他竖身坐了起来,转过头睁大了眼睛瞪着我。
那种眼很陌生却又似乎哪里见过,我害怕地看着他,“我没有碰到你的手……”
第十四章 他有个好师父
一边惊愣着的奶奶突然叫了一声不好,“是他师父在整蛊他,叫他早点回去他不听,真是要喊天啊!”
只见奶奶几步下了楼,来到塔子里,打开了他的包,“唉呀,这个臭小子,这几个师父都这么挤着,可怎么好!”
说着不知道怎么弄了几下,刘连彬又突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才又一头倒了下去,立即又睡得一派死相。
我半天才将跳得混乱的心脏抚平稳了,拿起旁边的一根竹棍朝着他的臂膀就打了下去。
“哎呦!”
他惊跳了起来,睁开眼睛,眼睛里全是血丝,“卢苇你搞么子?!”
“你刚刚说你手断了,你是在做梦吗?”
“没有啊,我没说啊。”
他一脸的懵。
“你说你手痛,还瞪了我,我奶奶说你师父在整你,去你包里翻了翻,你才没有瞪我,又睡下了。”我指了指还在他包边捣腾的奶奶。
他大惊,爬起来飞也似的下楼了。我也跟了下去,好是种顽固的病根。
他一把抢过奶奶手里的道士雕像,不高兴地说:“姑婆!我这包一般人不能乱动。”
奶奶骂道:“你个崽子,你刚刚自己喊手痛,如果不是我来看看你的包,将你这个被压着手的师父拿出来,你只怕还在发疯癫呢!”
刘连彬脸色一变,连忙将那个道士像小心地放了回去,“我是应该回去了。卢苇,我将师父们送回去之后,再来陪你。”
奶奶却还在骂:“你这么不懂事,你爷爷要被你气死,像你这么粗心的,哪里再会放心让你一个人出来掌坛啊,快回去将师父安置好了,好好地叩头陪罪啊。”
刘连彬低头没有吭声,背着包看了看我摆摆手大步离开。
“彬儿将来是个好先生。”奶奶等他走了,又变脸开始夸起他来。
我不解地问:“为什么?”
“因为他跟了个好师父啊。”奶奶拉着我进屋,“我昨天才听他们说,他拜的阴教师父是郁廷均。”
郁廷均!一个在湘西如雷贯耳的名字,妇孺皆知。
“郁廷均,他直的很厉害?”我只是不能避免地听过他的名字,对他并不是很了解。
奶奶点点头,“嗯呢,顶厉害。来,吃饭,你回来还养瘦了,我要怎么跟你爸爸妈妈交待?”
我见她说着说着又不说了,心想她一个老妇人,又能知道些什么,便也没有再问。
……
足足半个月的时间,我再也没有做那种恶梦,每晚都睡得很安稳。精好了之后,我又闲不住了,准备写点什么。
这天,奶奶出去看望一个生病的姨奶奶,我一个人正坐在槐树下打着腹稿,脚边的大黄突然一阵咆哮,我抬眼一看,是刘连彬来了。
像是刻意地打扮一番,他比上一次看起来要骚包一些,刚剪过的头发,一丝不乱地往一边梳着。
“最近怎么样?”他坐下来之后,定定地往我的脸上看。然后自己接话:“气色好很多,更漂亮了。”
我没有应声。看到他,我就想起了那天晚上的事情,头皮依然有些发麻。
第十五章 牛逼的师父
“我这么久没有来,是因为回去之后又接了两场法事,耽搁了。这次来好好地陪你玩几天。”他以为我不做声是怨他太久没来。
“那天你回去后,你的师父有没有再找你麻烦?”我实在忍不住好。
“嗯。头痛了一个晚上。”他郁闷地撇嘴。“还被爷爷骂了个狗血淋头。”
看到我瞪大了眼睛,他没有好气地说:“都是因为你!”
“都是因为想跟你说两句话就走,结果看你睡着了,我坐着坐着也就睡着了。”
我点点头,“好。都是因为我。话说……听说你的师父是郁廷均?”
“阴教师父。”他纠正着,随即又不无得意地道:“对啊。郁廷均。”
“看你得意的,他到底怎么厉害了?”我跟奶奶两个人在家里呆了这么久,冷不丁来个年轻帅哥说说话也是心情突然爽朗,便跟他聊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