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雅正和李侍卫在偏殿里悄悄等着她。『地址发布邮箱 ltxsba@gmail.com』
见顾璃一进去,立刻关切地问道:“怎么样公主,得手了吗?”
她从怀里摸出那枚小令牌递了过去:“是不是这个?”
李侍卫接过一看,欣喜道:“没错,正是此物,有了它,便可保边疆安宁了。”说着又递了回来,“还请娘娘先收好。”
“李大人这边准备得如何?”顾璃将令牌重新收了起来。
“一切就绪,衣物已经交给了图雅姑娘。”他拱一拱手,“娘娘先行准备,卑职在长乐宫西门外等候。”说完就退了出去。
“公主,快,时间紧迫。”图雅从一旁不知哪个角落里翻出了一套男装,当下就要帮顾璃换上。
她张开双臂任由图雅收拾,目光扫到旁边却不由得一愣:“这衣服……只有一套?”
图雅立刻懂了她的意思,手上的动作没停,飞快地把她原本的衣衫褪了下来:“奴婢只让李大人带了一套。”她边说边从旁边取了条白锦缎,给顾璃的胸前一圈一圈地缠绕起来。
“你……不随我一同出宫吗?”顾璃担忧地看过去。
她知道把北域叁个侍女一起带走是基本上不可能的,但图雅同另两个相比更是与她亲近许多,她原想着至少也要带她一人出去的。
又正因为图雅同她关系最紧密,她才担心她之后会被东方浩鄞迁怒。
“多带一人就是多一份累赘,奴婢又没有武功,这一路上也无法保护公主,只怕会成为公主的拖累。”图雅手脚麻利,说话间已经将那身男装穿在了顾璃身上,帮她束好腰带,整了整衣领,又将她拉到凳子上坐着,卸了她的钗环,准备梳起男儿发型。
图雅还记得从兰若寺回宫那次,半途遇刺,那时若不是公主在马车上拉了她一把,很可能那柄长刀就已经刺穿了她的身体。
明明在那种紧急关头,应该是她保护公主的,却反而要让公主分心保护着她。
若不是孟将军赶来得及时,还不知一个人将刺客都引走的公主最后会落得什么样的境地。
因此这一回,她说什么也不能再做那个绊脚石了。
“公主放心吧,这皇宫里什么都有,可比咱北域皇宫好多啦,奴婢只是一介宫女,不会有人害的,何况还有她们两个作伴,也不孤单。”图雅语速飞快,一顿噼里啪啦地说完,同时手里也给她绑好了一个利落的高马尾。
“只要公主这次出宫能一路顺利,奴婢就安心了。”
顾璃见她心意已决,一时感慨,站起身抱了抱她,叹道:“之前你劝我逃出宫去,我还不曾答应,没想到这才几天功夫过去,我便已经真的走到了这一步。”
当时她只觉得留在宫里等谢良回来就好。
但现在知道了更多其他内情。知道了他在云州因为腿伤暂时走不了,再任由局势发展下去,等西北边境战争全面爆发,南边的番邦小国必然会更加肆无忌惮地骚扰民众,趁乱劫掠,引发进一步的动乱,届时谢良就会陷入更危险的境地。
别说她不知道他具体在哪儿,哪怕她立刻奔赴云州,精准地找到了他的居所,也不可能不顾他的伤势直接带他离开西南。路途遥远颠簸,若是他的骨伤没有好好地愈合,甚至可能今后走路都会有所不便。
最好的办法,就是同西梁速战速决,以雷霆之势扑灭他们妄图进犯的念头,彻底杜绝他们的侵略大庆之心,那么西南诸国自然也就望风生畏,不敢再暗中作乱。
因此她出宫并不是为了去寻他,而是为了促成这必胜的一战。
“公主的心思奴婢都明白,出宫路上千万小心。”图雅回抱了她一下,拍了拍她后背,催促道,“快去吧,李大人该等急了。”
昏暗的寝殿里,慢慢点起了烛台。一支、两支、叁支……
逐渐明亮的光线将整个室内映照得清清楚楚。
“皇上。”常公公点燃了最后一支蜡烛,看向穿着一身素白的中衣,静默地坐在床沿的男人。
他用双肘撑着膝盖,垂着头,双手掌心托住了前额。
“说吧。”
常公公弯腰恭敬回道:“是。方才奴才去各个宫门处问过,半盏茶之前,禁卫军左骁卫李大人带着一个小侍卫从西宫门出去了。因着李大人身上有禁军腰牌,宫门守卫便是正常放的行。”
东方浩鄞良久无言。
茶水入口的时候,他其实并未感觉到怪异。直到即将陷入模糊睡意的那一刻,脑子里昏昏沉沉,才恍然察觉自己中了招,只是药性凶猛,他还是睡了过去。
兴许是临睡着前自己心里敲响了警钟,他并没有像正常中药的人那样一觉睡到天亮,而是半途醒来。
看着空荡的大殿里只剩他一人,心里有股说不出来的寂寥。
他是不是该庆幸,她下的至少不是毒药。说明她还没有怨恨到弄死他的地步。
其实心里早就清楚,他迟早会失去她的。这些日子与她在床笫间的刻骨缠绵和情爱,终究是宛如幻梦般的半晌偷欢。
他甚至没有想好,等谢良回到京城之后,若要进宫与她相见,他该如何回应。
或许,就像谢良所期望的那样,让他们一起离开?
只是他没料到,她竟提前使计逃出宫去了。
还是对他最有用的美人计。
她应该是自己寻他去了吧。如此一往情深。
连在他身边多待半日也做不到了。
“皇上,要派人去追么?”常公公见他一直不言不语,从旁轻声问了句。才走了半盏茶功夫,应该很容易追上。
“罢了。”东方浩鄞抬头,看着自己前方的烛台灯火,眼却虚空着像在透过灯火看别的什么,许久之后低声喃道,“就放她走吧。”
常公公也不知这一句是自言自语还是对着他说的,但皇上的意思他算是弄清楚了,那便是不追究了。
这说来也怪,新皇冒着天下之大不韪强纳了先帝的嫔妃,瞧着也是爱若珍宝,叁天两头地往寝宫里宣,这怎么人跑了又不追了?
刚登基的那会儿,一帮老臣不知上奏了多少帖子劝皇上早日立后,再着手选秀,挑一些家世合宜的妃嫔入宫,为皇家开枝散叶,全让皇上给挡了回去。这事儿,璃妃娘娘不知,他心里可是门儿清。
可既然这位主子都为璃妃做到这般地步了,怎的又说放手就放手了呢?
京城城南街道,将军府的侧门被人“砰砰”地敲响。
孟长毅大步上前,打开门来一看,就见好兄弟笑盈盈地朝他拱手道:“孟兄,我李某人幸不辱命。”
他让开了身子,露出身后站着的一个娇小身影。
孟长毅一愣,随即立刻认出了那张明艳的小脸。虽然她穿着宫中侍卫的装束,做了男儿打扮,但在他眼中依旧美得无可比拟。
“公主……”他唤了她一声。
“孟将军。”顾璃也朝他微笑点头。
圆满完成任务的李侍卫朝孟长毅笑道:“今夜一出来,宫里这职位我是不能要了,得赶紧脚底抹油溜了——孟兄,咱们西北大营见!”
“好兄弟,连累你了。”孟长毅面带几分歉意。
李侍卫在他肩头用力拍了一掌:“说什么呢?我可是好久没上阵杀敌了,手都痒着,这回你可得让我做前锋,干死那西梁人!”说完似乎突然意识到顾璃在旁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那什么,卑职私下里是个粗人,娘娘莫见怪。”
顾璃一笑:“今夜的事还多亏了大人,感激都来不及。”
“哪里哪里,举手之劳。”他挥了挥手,跟孟长毅道别,飞快地消失在夜色中。
“公主,我们进去吧。”
孟长毅关上了侧门,一路引着顾璃进了主院。
“这偌大的将军府,似乎没看到几个仆人。”
“我凡事习惯了自己动手,不怎么需要人伺候,因此除了两个看门人和灶房里烧柴火的老妈子,没再买别的下人。”
孟长毅示意她落座,又给她斟了杯热茶:“夜里寒凉,公主这一路吹了不少冷风吧。”
“多谢。”她笑着接过去,徐徐地饮着。
他看着烛火下笑颜恬淡的少女,忽然想起他第一次从宫宴上半途溜走,夜探长乐宫时,她也在内殿给他倒茶,笑着说很开心他去看她。
那一幕仿佛过去了很久,又仿佛恍如昨日。
她这样漂亮、娇软的人儿,总是会让男人惦记的,因此太子登基后才暗中将她囚于后宫,变成自己一个人的私宠吧?
他因为没了职位,不便入宫,一直无法得知有关她的明确消息。不知她到底情况如何、是否安好。后来总算拜托李侍卫打探到了一丝半点儿,这才弄明白了她的处境。
所以他就继续委托这位好兄弟暗中关照于她,如果她有偷偷出宫的意愿,就帮她逃出来。
但没想到这一日来得这么快。
“明天一早,皇宫里发现公主消失不见,必然大乱,届时皇上若为了追查而封锁城门,再家家户户搜查,便再难躲过。”孟长毅的面容微有严肃,“因此公主不妨先小睡半个时辰,等天边破晓的鸡鸣时分,我就亲自送你出城。”
顾璃放下了手里的茶盏,轻叹道:“不必等明晨,今夜便可出发。”
“公主想连夜赶路?”孟长毅声音里透着关切,“可是夜里赶路十分劳累,我怕公主撑不住。”
“不是我,是你。”
少女一字一字说得清晰,桌边的男人却愣住了。
她从怀中掏出了一枚金属制的物件,放在桌上,推到了他面前。
“虎符?!”他大吃一惊。
“没错。”少女又露出几分笑意,“我听李大人讲过了,你担忧西北战事,想要偷偷地过去支援对不对?但如今西北军营的总指挥使是周将军,你贸然前去,他肯不肯让你进军营都不一定。有了这个,你就可以随意调兵遣将,把梁军打个落花流水了。”
“公主这是……从何处得来?”男人依然在惊愕中。
“你忘啦,先帝夺你兵权的时候,我正在御书房伺候,亲眼看着他收回来的,自然也偷偷看了一下先帝把它放在什么地方,出宫之前我将它盗了出来。其实今夜我出宫,就是为了把这个送到你手上。”
少女的声音柔婉清灵,像是在说一件简单不过的事。
然而从御书房里盗虎符,又怎么可能像她说的这般容易。
孟长毅深受触动,抬眼认真地望着她:“公主为何要这么做?”为了他冒这样的险?
“我之前几次叁番遇险的时候,都是因为有你在身边护着,才得以化险为夷,后来你还为了我留在宫里做那劳什子禁军统领,”顾璃笑了笑,“如今你想要重上战场,去保护你曾经守卫的边疆和百姓,我为你做的这一点事,根本算不得什么。”
更何况,她也希望他去打赢这一仗,除了能保护西北的无辜民众,也可以同时解除西南边的困局,让谢良不再身处险境。
于情,于理,于公,于私,她都该帮他。
虎符丢失大概是比她人丢了都严重的大事,一定要连夜出城,在东窗事发之前走得足够远。
“西北战事快火烧眉毛了,带着我又无法全力赶路,所以你一个人去吧。”她站了起来,“现在便该收拾动身了。”
“那公主呢?”孟长毅显然也想到了,“我一走了之,这罪名岂非全在公主一人头上?公主要躲到哪里?”
顾璃给了他一个安慰的表情:“我没事的,大不了就先躲在你这将军府,之后看情况悄悄离开京城,哪怕实在被搜查出来了,被带回宫里,皇上也不会对我怎么样的。放心吧。”
孟长毅的表情略显纠结。
她说得不错,眼下真是分秒必争的时刻,不能耽误时间。而且,他也不想让她受这连夜赶路、马背颠簸的罪。
可留她一个人在这里,他又实在是不能放心。
“去吧,边疆的百姓们等着你呢。”顾璃又催促了一回。
孟长毅这才调头,去自己屋里收拾了几样简单的东西打了个包裹,又去马厩里牵了一匹马出来。
顾璃送他到门口,站在门边同他道别。
“将军一路平安。”
孟长毅翻身上马,也向她道了声“公主保重”,骑着马跑出几步后,心中还是莫名地不忍,又轻轻扯住缰绳,转身看向她。
微凉夜色中,少女温柔沉静地站在门口石阶上,见他回头,微笑着朝他挥了挥手再次道别。门檐角下挂着的灯笼透出暖黄的光,映照在她的脸上。因为是深夜,周围一片黑暗寂静,竟仿佛天地之间只剩她一个人孤零零地立在那里。
孟长毅心口如同被刺了一下似的,陡然生出一股冲动,调转马头一路小跑回到了府门边。
他目光坚定地向一脸愕然的少女伸出了手:“跟我一起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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