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妈,你要考虑清楚啊!人家提出这麽好的条件,我们……”
金佩萱语气高亢地竭力想改变婆婆的决定。龙腾小说网 Ltxsfb.com
张秋霞无力地举起手来打断她说。
“你不要再说了!”然后转向坐在斜对面的庄柏生说:“庄先生,很抱歉让你白跑一趟,这块地我另有打算,所以不能卖给你们公司。”
说实在的,当张秋霞听到庄柏生提出的价钱——每坪叁十万时,她也不禁心动,但为了女儿,她一定得坚持下去,说什麽也不能卖了这块地,佩萱不可能把钱分给玉欣的;以前她没有尽到母亲的责任,现在说什麽也要留东西给玉欣。
“不知道陈老太太对这块地有什麽打算?或许我们公司可以用另一块地来跟您交换。”庄柏生注意到刚才他提出价钱时,张秋霞眼中闪过的犹疑,这勾起了他的好奇心。到底是什麽原因能让她拒绝一千万的诱惑?
“是啊!妈,你到底有什麽打算?为什麽不肯卖地?”金佩萱也提出了质问。
“我有我的打算,你们不必多问。”张秋霞不肯透露。
金佩萱气恼地捶了捶闷不吭声的老公——陈兴朋,说道:“我叫你回来不是要你当木头人的,你不会表示一下意见吗?”
陈兴朋一脸无奈地开口:“佩萱,既然妈不同意就算了喽!你就别再……”
“你给我闭嘴!我是希望你劝劝妈改变主意的,你倒反过来劝我,我真是瞎了眼才会嫁给你这个笨蛋。”金佩萱怒气冲冲,故意在婆婆面前,数落自己的丈夫指桑骂槐。“你知不知道人家庄先生是看得起我们,才肯用高出市价一倍价钱收买我们的土地,妈年纪大了脑筋糊涂,你怎麽也跟她一样不知轻重?这个家要不是有我撑着,靠你?哼!我们早就喝西北风了,我告诉你……”
陈玉欣一进门就听到她大嫂怒骂的声音。大哥又做了什麽惹大嫂生气了?她微蹙眉思忖,要是给妈听见了,又要担心半天!她硬着头皮快步走向客厅去,希望能劝熄她大嫂的怒火。
“大嫂,你别生气,有什麽事慢慢说——妈?您也在?”陈玉欣意外发现不但她母亲在客厅里,还有一位神色尴尬的客人在常
庄柏生感激地看了陈玉欣一眼,幸亏有她的出现才打断了金佩萱的泼妇骂街。有这样的妻子,庄柏生替陈兴朋感到可怜,他也庆幸自己仍然是一名自由的单身贵族。
陈玉欣对庄柏生友善一笑,打了声招呼:“你好。你是……”
“这是我的名片,敝姓庄。”庄柏生习惯性地露出和煦的笑容。
陈玉欣一时目眩,他的脸上挂着直挚的神情,让人感觉到他的诚意,她勉强把视线投注在名片上,原来他是为了那块地而来的,依照大嫂刚才的表现就晓得她母亲一定拒绝了大嫂的要求,不肯卖地。她不由得对眼前的这位庄先生感到抱歉,要不是为了她,她母亲一定会听大嫂的话把地卖给齐氏公司的。
“对不起。”她直挚地对庄柏生说。
庄柏生不解地望着她,眼底闪出询问的神色。
“我妈不肯把地卖给你们公司,真对不起。”陈玉欣略做解释。
原来是为了这个,庄柏生不介意地说:“没关系的,我们会耐心地等待陈老太太改变主意的。”他已经决定下一个步骤——找出张秋霞不肯卖地的原因。
陈玉欣看一眼母亲倔强的表情说:“她不会改变主意的。”
这几天她一直试着打消她母亲想把地留给她当嫁妆的念头;可是她母亲的态度非常坚定,除非她先找到了结婚对象,要不然怎麽也不可能说服她母亲卖地的。
“玉欣,你过来扶我上楼去,我觉得好累。”张秋霞找个藉口要女儿陪她上楼去,以防女儿忘了她的交代,把她不肯卖地的理由说出来。
“对不起。”陈玉欣再次对庄柏生表示歉意,随即走到母亲身旁,搀扶着她上楼去了。
直觉告诉庄柏生,陈玉欣一定知道她母亲为什麽不肯卖地,或许这件事跟她有直接的关系,要不然她不会再叁地道歉。
庄柏生朝上一指,对着金佩萱问道:“那位是……”
“她是我小姑,陈玉欣。”金佩萱不起劲地回答,她实在想不透她婆婆是中了什麽邪,为什麽把上门的财神往外推?她脑中浮现了一个画面——一堆又一堆的千元大钞被她婆婆手中的芭蕉扇给扇飞了。
“她在哪里高就呢?”
金佩萱净顾着想钱,根本没听到庄柏生的问题。
“她在凯元贸易公司当会计。”陈兴朋替金佩萱回答。
“打扰了这麽久,我也该走了。”庄柏生得到他想要的资料后,立刻站起身来告辞。
“庄先生,如果我婆婆改变主意了,你们公司是不是还是按照你今天说的价钱买我们的地?”金佩萱急忙问道。
“当然。”庄柏生肯定地头,但是他怀疑陈老太太会那麽容易改变主意,要是有人能说动陈老太太,他敢打赌一定是他的女儿陈玉欣。
“让我看看,哇!他长得真酷!”
“你别抢嘛!这是我出钱买的,我有优先权!”
“是呀,晶晶有权先看,也看完之后该我,淑华你最后。”
淑华不平地嚷着:“为什麽我排最后?是我先说要看的,晶晶看完该我,美凤你最后。”
午休时间,陈玉欣正想出去吃午饭,经过业务部办公室时正巧听到几位女业务员为了争看某本杂志而吵闹不休。
“你们到底在争什麽?”她忍不住好奇心探头问。
“陈姊,你听我说,美凤她不照秩序排队,明明是我先跟晶晶借的,这会儿却变成她先看,怎麽可以……”林淑华抢了话,个儿矮小的她站得直挺,不断用手势来强调她的愤慨。
张美凤不甘未弱地站起来,大声地说:“刚才晶晶买这本杂志的时候,我就跟她借了,当然我应该排在你前面。”她转向陈玉欣:“陈姊,你说对不对?”
陈玉欣还来不及回答,就听到背后办公室的另一端传来的冷嘲热讽声:“这里不是立法院,你们也不是立法委员,能不能安静?想不嘈杂的老母**,也得看看场合呀!”
陈玉欣不必回头看就知道说话的人一定是吴玫瑰。
吴玫瑰是恺元贸易公司的超级业务员,她长得娇艳迷人,凹凸有致的身材让人——尤其是男人,看了目不转睛、心荡神驰,公司的客户只要听她撒娇嗔吟两句,莫不是双手捧上订单的,因此连公司的老板看到她都得礼遇叁分,更何况其他那些没权没名的小职员!所以吴玫瑰在公司里向来是颐指气使,从来没把同事放在眼进里。
张美凤、要淑华和王晶晶叁人是公司的新进员工,刚从专科学校 毕业的她们年轻气盛如初生之犊,受不住吴玫瑰的讥讽,叁人脸色一变正要反驳,陈玉欣怕她们得罪了吴玫瑰,以后的日子不好过,连忙开口——
“是我们不对,现在是午休时间本来就应该降低音量。”她试图转移她们的注意力。“你们还没告诉我,哪本杂志这麽精采,让你们叁个抢成这样?”
毕竟是年轻人,经陈玉欣这一问马上撇开不愉快,恢复适才兴奋纷乱的情绪。
“陈姊,你看!他是不是酷毙了?”王晶晶把手中的杂志往陈玉欣的面前一推,两眼闪闪发光。
陈玉欣先注意到封面上斗大杂志的名称,她讶异地大声念了出来:“金钱世界?”怎麽会是这种商业杂志?刚才她明明听到她们在讨论什麽帅不帅的。“我以为你们看的是那种影视杂志,还是那种追星周刊什麽的……”
“拜托!我们哪有那麽幼稚?”张美凤发出不平之鸣。
“对嘛,陈姊,你这是污辱我们的智商那!我们早过了崇拜偶像的青少年时期了。”林淑华跟张美凤站在同一阵线,早忘了刚才她跟张美凤的争执。
看她们嘟着嘴、认真十足的表情,陈玉欣不禁莞尔,连声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不应该小看你们。”
“哎哟,你们别闹了。”王晶晶瞪了同伴一眼,没耐心地嚷着:“陈姊,你到底觉得他怎麽样?”
陈玉欣这才定下心来,仔细地看着杂志封面上的人物——
看得出来这是记者趁其不备时所拍摄到的照片,因为这名男子的眼神是投射在斜前方,虽是这样,他那凌厉的眼神仍让陈玉欣惊惧,仿佛他随意的一眼就能洞穿她的想法似的;紧闭的嘴唇有着坚硬的线条,蹙起的浓眉似乎饱含着极大的怒气。这是一张不容人物视的面孔,他所自然散发出来的冷酷权力,令人心生畏戒,不敢与之为敌。
陈玉欣脑中忽然闪过一股莫名的恐惧,她打了个冷颤,在心底尝试说服自己,像他这样具有权势地位的人,是不可能跟平凡普通的她产生任何交集的……但又不知道为了什麽缘故,身体深处不断传出紧张心悸的情绪,让她纳闷不安!
看她变得若有所思,林淑华自作聪明地说:“哈,陈姊也被他迷住了!”
她抢过陈玉欣手中的杂志,紧紧地贴在胸前,陶醉地低喃:
“像他这种散发出致命吸引力的成熟男人,最吸引我了!他的眼神真是太冷酷了,让我的心碰碰直跳!”
“你别这样搂着他,会弄皱的。”王晶晶着急地叫着:“快还给我!”一边伸手想把杂志抢回来。
林淑华调皮地避开她的手,跑到桌子后头去。“再让我换一下嘛!”
“不行!我也还没看,不能让你一个人独吞!”张美凤绕过办公桌,跑到林淑华的右边去堵住她的退路。
王晶晶见状,赶快从林淑华的左边过去想拿回杂志,叁个人抢成一团、喧闹不已。
经她们这麽一闹,陈玉欣暂时停止探究自己为何会因那位不知名男子的照片而引起如此强烈的反应,扮起和事佬来了。
“你们别再闹了,还说已经过了崇拜偶像的年龄,我看呀!你们比青少年还糟糕,别再……”
王晶晶叁人,根本没把她的话听进去,反而抢出兴头来了,叁个人跑来跑去玩得不亦乐乎,突然刚抢到杂志的张美凤对陈玉欣一喊:“陈姊,接着!”就把杂志朝她丢了过去。
陈玉欣正为她们孩子气的举动摇着头,一时反应不过来,被她们抢得面目全非的杂志越过她的头,掉落在地板上,她叹口气,回头低下身想捡起杂志——一双枣红的高跟鞋不偏不倚地踩在杂志的中央。
她抬头一看,高跟鞋的主人正是刚才出口讽刺王晶晶她们的吴玫瑰。
“对不起,你踩到了……”陈玉欣温和地提示她。
只是吴玫瑰蓄意不理睬她趾高气昂地对站在陈玉欣背后,脸色气愤的王晶晶叁人说:“你们真是可怜,竟然为了杂志上的俊男照片就抢成这样,实在是悲哀!不过,这也难怪啦,只能怪你们自己条件差,找不到条件好的男人,只好拿照片来充数,安慰寂寞了……”
“喂,你说话别太过分哦!”林淑华警告道。
“我哪里说错了?”吴玫瑰特意地上下打量林淑华,批评说:“像你这样像个矮冬瓜似的,让人一看就倒胃口,确实需要捧张照片自我幻想一番。”
吴玫瑰的话恰巧把到林淑华的痛处,气得她眼泪马上夺眶而出,因为身材矮小的林淑华确实有丰腴,但也不像吴玫瑰所批评的那样不堪。
“你实在太恶毒了,你别以为自己身材好,就可以这样批评别人。”王晶晶边安慰林淑华一边指责吴玫瑰。
张美凤突然模仿起吴玫瑰刚刚打量林淑华的动作,从头到尾啧啧作声地看了吴玫瑰好几回才说:“你的身材还真是……突出呢!”
吴玫瑰还以为张美凤真是在称赞她的身材好,骄傲地昂着头深吸口气好让她的胸部更突出。
张美凤露出诡异的笑容,接着说:“可惜呀!这麽重的‘负担’,再加上你的年纪,恐怕已经下垂得很厉害了吧?”
她的话一说完,引得王晶晶、林淑华“噗哧”一声克制不住捧腹哈哈大笑,陈玉欣也掩不住上扬着嘴角。
“你……你……”吴玫瑰没想到她会这样反击她,激动得胸部快速起伏,连喘好几口,半天说不出话。
“吴——姊——你别太激动哦!激烈的运动不但会让那里——”张美凤指指她的胸部:“下垂得更快,而且会加速老化,让他全身的肌肉变得松垮垮的,像气的皮球。”张美凤又上下打量吴玫瑰,仿佛在想像气的皮球是什麽样,然后摇着头说:“还真是恶心呢!”
从来没人敢这样无礼对待她,吴玫瑰气得咬牙说:“你……不对,是你们!你们都给我记住,我一定会让你们好看的!”
“那怎麽好意思呢?‘好看的’,你还是留着自己用吧!吴——姊——”张美凤不受威胁地回答。
“哼!”吴玫瑰跺脚,甩头离开办公室。
“看她以后还敢不敢这样狗眼看人低。”张美凤叁人齐对她的背影做鬼脸。
她们稚气的动作,让陈玉欣又担心又觉得好笑,她捡起地上的杂志说:“你们真是太冲动了!这样会给自己惹麻烦的。”
“陈姊,你别担心。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就不信她有多厉害!你看,美凤叁两下就把她给解决了。”王晶晶回答。
“是呀,有我在,万事OK!”
“你们……真是……我都不知道该怎麽说你们。”陈玉欣知道她们是初生之犊不畏虎,现下是听不进她的劝告。“反正,你们还是小心一好。”
“知道了,知道了,陈‘妈妈’!”叁人敷衍地回答。
“我们去吃饭吧!”王晶晶提议。
“好呀,我饿死了!”张美凤说。
“看在你替我教训那只‘污霉龟’的分上,今天我请客!”林淑华光高采烈地邀陈玉欣同行。“陈姊你也跟我们一起去吧!”
“跟我们一起去嘛!陈姊,淑华难得请客的。”王晶晶当起说客来了。
“好,我们一起去吃饭。”陈玉欣也没想拒绝她们,她是家中唯一的女儿,从小就一直盼望能有个弟弟或是妹妹;王晶晶叁人稚气未脱、活泼可爱,她是打心眼里把她们当自己的妹妹看,又怎麽会拒绝她们的要求呢?
“我们快去吧!”林淑华拉着一伙人,往门口走去。
“晶晶,等一下,你的杂志。”陈玉欣发现还在她手上的杂志。
“那这本怎麽办?”
“陈姊,你要留着还是把它丢了,都可以。”王晶晶耸耸肩,不在乎地说。
“别再拖拖拉拉了!我们走吧!我快饿死了!”张美凤吆喝着。
陈玉欣顺手把杂志塞进了背包裹。
下班时间一到,办公室内大多数的同事都立刻拿起皮包回家去了,会计室里只剩下陈玉欣一个人坐在办公桌前。
她叹了叹气,已经一个礼拜了——自从建设公司的人来过家里以后,她大嫂每天都跟她母亲吵着要卖地,当然她母亲始终不肯答应大嫂的要求,使得她大嫂每晚迁怒他人——玛丽、她大哥都遭了池鱼之殃;她大嫂这样的无理取闹,搞得家里气氛低沉。陈玉欣想到就觉得难受,她只好以公司加班为藉口,等到夜深人静才回来。
好几次她想老实告诉大嫂,一切都是因她而起,要怪就怪她一个人,不要再找她大哥和玛丽出气了;可是她又答应过母亲,绝不会把她母亲的意图说出来。
这让陈玉欣左右为难,她担心母亲的身体禁不起大嫂叁天两头的折腾,又不敢老实告诉她大嫂,怕惹妈妈生气,同时她也觉得对她大哥有深深的愧疚感,因为她的缘故,害得他们夫妻不合。
她得快想个办法才行——陈玉欣焦急地想着。
其实问题很简单,症结就在她的婚姻问题上,只要她找到了对象,所有的问题都可迎刃而解。只是她要到哪里去找结婚对象呢?她低着头,绞尽脑汁想找出个办法……
庄柏生在楼下等一会儿,一直没看到陈玉欣出现,就上楼来找她,问了几名公司的职员后,轻松地在会计部发现了她——她正沉浸於自己的思绪中,没注意到他的出现,这给了庄柏生观察她的机会。
根据征信社给他的调查报告,庄柏生对陈玉欣已经有了深刻地了解:大学毕业,在恺元贸易公司当会计两年了,没有任何交往中的异性——这是可以了解的。庄柏生幽默地想着,她鼻梁上架着的那副粗黑框的眼镜,像片盾牌一样挡掉了男人的兴趣,平凡、保守的穿着,紧绑在脑后的包包头,就像她每天的生活一样乏味。
庄柏生记得调查报告中提到叁年前她母亲张秋霞患有子宫癌时,都是靠陈玉欣的照料才脱离险境,由这就可推知她跟她母亲之间有着极亲密的关系,要说服张秋霞卖地,非得从陈玉欣这边下手不可。
他已经想好该如何说动她了。 报告中,朋友对陈玉欣的评语都是:温柔善良、热心助人、易受感动等等的字眼,可以想见她必定是位滥情的女人,只要他把陈家这块地对齐氏公司的重要性说得夸大儿,她一定会主动提出协助的。
庄柏生仿佛已经见到了预期的结果,开心地笑着提起手敲了敲门。
“叩!叩!叩!”
突传来敲门声唤醒了陈玉欣的神智,她猛地抬头看到庄柏生,惊讶地喊道:“是你!?”
庄柏生潇洒地先靠着敞开的门边,带着笑意展露出洁白的牙齿,他与生俱来的亲和力让陈玉欣忘却自己的忧虑、放松了心情,她也弄不清楚为何一看到庄柏生,就觉得事情一定会解决,不必担心了。
“我在楼下等你下班,可是一直没看到你,所以就上来看看喽!”
“你找我有事吗?”陈玉欣困惑地问。
“嗯,这件事只有你能帮我们!”突然收敛迷人的笑容,神情严肃地说。
“什麽事你尽管说,只要我帮得上忙我一定……”陈玉欣倏地打住,又说:“如果是买地的事,我就帮不上忙了。”
“你一定要帮帮我们,齐氏公司的存亡就靠你了,要是你不肯帮忙,齐氏公司上下两百多位员工都会失去他们的工作的。”庄柏生垂下头忍住笑意,要是齐铭知道他把齐氏形容得如此悲惨,他就完蛋了!
陈玉欣一听吓了一跳:“不会这麽严重吧?齐氏建设公司历史悠久,资本雄厚,怎麽会……”
“那都是骗人的。”庄柏生继续说:“其实,现在的齐氏只剩下一个空壳子,现在就寄望能从翡翠园这个案子东山再起了。”
“悲翠园?”陈玉欣不懂地望着他。
“就是你家那块地,公司打算在那个地区推出名为翡翠园的高级别墅——唉!”他大叹了口气又接着说:“要是陈老太太不肯把地卖给我们,齐氏就会破产了。”
他两眼哀求地注视着陈玉欣,心里佩服自己高超的演技。
“我……我没办法帮你的,我妈她不会改变主意的。”
庄柏生看出她内心的动摇,用悲伤的语调说:“那公司就只有破产这条路了!我还年轻,还可以打到别的工作,可是其他的老职员恐怕就有问题了,他们年纪那麽大了,原本再过两、叁年就能领到退休金的,现在什麽都没有了,还要跟年轻人竞争,只为了找个养家糊口的工作,真是可怜!”
“我……”陈玉欣愧疚的。
不让她说完,庄柏生故意握住她的手,感激地说:“太好了!你愿意帮我们了,我代表全体的员工感谢你!”
“不是的,你弄错了,我……”陈玉欣慌张地说明。
庄柏生又打断她:“你放心,我会把钱准备好的,我们什麽时候签约?”
陈玉欣没想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看庄柏生那麽高兴,想拒绝的话变得更加难以出口。她该怎麽办?
齐氏公司需要那块地,而她需要一个丈夫……
她按摩着太阳穴,想减轻脑中的压力和疼痛,眼睛不听指挥地飘向她左手边的抽屉。不必打开抽屉,那里头的东西清清楚楚地印在她的脑海,是他——齐氏建设公司的总经理齐铭;他的面容、他的眼神、他的姿态,全部都清晰地烙在她的心里,抹灭不去。
陈玉欣不知道这个疯狂的主意是何时进驻她的心中的!或许是那天她翻阅晶晶给她的杂志时意外地发现“他”——封面上的那名冷酷男子,就是想收买她家土地的齐氏总经理时就开始的?还是庄柏生急切地想要那块地给她的灵感?
这实在太疯狂了0他”不可能会答应的!可是“他”的公司需要她的土地,或许这个主意会成功,只是或许——她不应该有这样荒谬的想法,她不能这样趁人之危的,她……
“我要见你们的总经理齐铭。”话说出口时,她跟庄柏生同样感到惊讶。
“为什麽?”庄柏生愣了半晌才问。
在她的理智克制住冲动之前,又脱口而出:“你让我见他一面,只有这样,我妈才有可能答应把地卖给齐氏。”
陈玉欣怪异的回答,让庄柏生更加摸不着头绪。“陈小姐,你要是有什麽条件,可以直接告诉我,总经理已经完全授权给我处理这个案子了,我就是总经理的代理人。”
“终身大事是不能代理的。”陈玉欣呐呐低语。
“终身大事?”庄柏生认为他听错了,又问了一次:“陈小姐,你说什麽?请你再说一次。”
趁着勇气还未消失,陈玉欣再闪重申她的要求:“我要当面跟你们总经理谈,如果你没办法安排的话,那块地的事我也无能为力了。”
庄柏生考虑了一下。“好吧!我来安排让你跟我们总经理见面,可是……你是否可以先透露一下你要跟他谈的内容、条件,好让我们预做准备?”
陈玉欣的脸倏地染上了红晕,她怎麽能告诉庄柏生,她要齐氏的总经理跟她结婚!?他会以为她是开玩笑的,等他弄清楚她是认真的以后,一定会认为她是痴心妄想的;在她的内心深处她也知道,“他”不可能会答应她这样荒谬的要求的……但心里又有一个声音说,“他”会答应的!为了保全“他”的公司他会答应的,即使对象是平凡无趣的她……
“陈小姐!陈小姐!”庄柏生正在等待她的回答。
“对不起,我不能告诉你。”陈玉欣轻推滑落鼻梁的眼镜,抱歉地说。
注视着她脸上隐约的羞涩,庄柏生突然发觉陈玉欣并不如她外表所表现出来的那样平凡无奇,她有股楚楚可怜的气质,让人……不忍逼迫她。
庄柏生只听到自己轻柔地告诉她:“没关系,没关系,我安排好你们见面的时间再通知你。”
“谢谢,谢谢你!”陈玉欣欣喜地连声道谢,她没料到会这麽顺利得到庄柏生的协助,让她跟齐铭见面……想到“他”,那双咄咄逼人的眼睛立刻浮现在眼前,心里的喜悦顿时消失无踪。当“他”听到她的要求时,会怎麽看待她呢?
陈玉欣忧心忡忡地祈祷,希望事情能如她所期盼的一般——齐氏公司得到了土地,解除破产的危机,而她得到了位丈夫,一们暂时的丈夫,让她母亲能安心地走完人生的最后一段旅途。
第三章
齐铭一走出电梯,秘书刘汉妮就发现了,今天老板的心情差透了。
虽然也一如往常面无表情地走进办公室,可是从他整整晚了一个小时,不若平常七以前就到公司,还有关门时发出的巨大声响,刘汉妮就已经有了觉悟,今天绝对是艰苦的一天!
仿佛要印证她的想法,桌上的对讲机立刻哔哔作响。唉!她轻叹了口气,按了通话钮,小心谨慎地说:“总经理——”
“年度预算表呢?”传出齐铭简洁有力的声音。
“会计室还没送上来。”
“通知他们,今天下午以前。”他命令道。
“是的,总经理。”
“要庄助理过来见我。”
“总经理——”刘汉妮迟疑一下才说:“庄助理大概还没到公司。”众人皆知庄柏生每天上班都迟到,没过十是不会现身的,总经理一定是情绪太糟了才会忘了这件事,刘汉妮猜想。
静默片刻,又传出齐铭经过克制、毫无感情的声音:“他一到公司,马上叫他过来见我。”
“是的,总经理。”听到对讲机切掉的声音之后,刘汉妮才松了口气,还好有惊无险,她开始打电话传达总经理的命令。
“汉妮,早啊!”十二十分庄柏生出现了,仍然是一副休闲的打扮,手里拿着一份文件,倏闲地走过来。“今天有什麽大消息啊?”
“发布陆上台风警报了!”她故作神秘地说。
“南部还是北部?”他刚到公司就看到桌上的留言要他马上过来向总经理报到,根本没时间看报。
“本部。”刘汉妮指指她所站的位置。
“哦——是齐氏台风。”庄柏生恍然大悟。
刘汉妮凑上前来耳语说:“是超级强烈台风哦,你当心儿吧!”
“你放心,我是台风失散多年的双胞兄弟——飓风。”庄柏生幽默地对她眨眨眼,不在乎地走进总经理室。
“你来了!”齐铭听到开门声,头抬也不抬就说。
“你不怕认错人吗?”
“进办公室敢不敲门的只有你!”
庄柏生耸耸肩,随意地找了个椅子坐下,打趣地说:“或许你应该考虑为我装个门铃,最好是那种按响之后有一堆小鸟跑出来的,或者是……”
“事情办得怎麽样?”齐铭对他的玩笑没兴趣,突兀地打断他的话。
庄柏生无声地吹了下口哨,收敛游戏的心情,正色道:“她要见你。”
庄柏生把他带来的那份文件搁在齐铭的桌上。
“她?地主吗?”齐铭拿起文件,注意到这是一个叫陈玉欣的女人的征信资料,他扬起一边的眉毛望着庄柏生,等待他的解释。
“她是地主的女儿。根据我的推断,她是唯一能说动地主把地卖给我们的人。”
“她想直接跟我讲价吗?”齐铭把文件往桌上一丢,语带嘲讽地问:“她想要多少钱?”
庄柏生摇摇头:“不知道,直觉告诉我,她的目的不是为了钱。”
“那是为了什麽?”
“我也不清楚,如果你想知道答案,就打个时间跟她见面吧!”
齐铭不悦地说:“这件事我已经交给你负责了。”言下之意是要庄柏生自己处理。
“我已经尽力了,她不肯跟我谈。”他两手一摊,笑着回答。随后又戏谑地说:“等她见了你之后,就会后悔舍弃了我这样的英俊小生,挑上你这个魔鬼了。”
“明天下午两。”齐铭对他开的玩笑毫无反应,板着脸拿起笔在行事历上打了个勾。
事态真是严重了!庄柏生思忖,他连逗了齐铭几次,齐铭紧闭的嘴角连些微的抖动都没有。到底什麽事会惹得他情绪低沉?
“怎麽样?”齐铭问。
“什麽怎麽样?”庄柏生反问。
“明天两,见她。”齐铭简洁明了地再说了一次。
“大概没问题吧!我会通知她的。”他考虑了一下,关心地问:“你怎麽了?跟你爷爷发生争执了?”
庄柏生很自然地推论出齐铭是因为家里的事烦恼,现在还是上午,不可能是为了昨天的公事,齐铭向来做事果断利落,绝不会浪费时间去懊悔,而且除了齐铭的爷爷能引出齐铭情绪上的巨大反应外,别的事不可能支援他冷静的外表的。
沉默了好久,庄柏生都以为齐铭不打算告诉他了,齐铭才开口:
“他要我跟杜家的女儿订婚。”
“什麽?”庄柏生吃惊的,然后替齐铭抱不平地说:“现在都什麽年代了!董事长怎麽可以不顾你的意愿替你安排婚姻?齐铭,你不会答应他吧?”他担心外表冷漠,内心却一直在寻求他爷爷认同的齐铭会接受他爷爷的安排。
“我不打算跟杜家的女儿订婚。”
“董事长怎麽说?他一定很气愤?”庄柏生很了解齐天洪的火爆脾气,他不能容忍别人的反对意见,更何况是向来竭力满足他要求的独子孙齐铭。
齐铭头。当他告诉他爷爷他绝不会娶杜家的女儿时,他爷爷满脸涨红,用气得颤抖的手指着他,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如果你不娶杜老的孙女,我就让董事会把你革职,我要收回公司的管理权。”
齐铭握紧拳头,心里怒吼着,爷爷怎麽可以这样威胁他?他明明知道他为了公司费尽心血,竟然用收回公司来威胁他!
虽明知他爷爷不可能真的将威胁付诸实行,但齐铭的心中已因他这样的行为而感到一种背叛的伤害——不管他做了什麽,爷爷始终不信任他的能力,只因为他是他父亲跟那个女人的孩子!
齐铭苦涩地想着,难道他真的得用一生的幸福来换取爷爷的信任?不行!他可以为他做任何事,但这件事除外……或许他应该娶李仙蒂,虽然她不是最完美的对象,但他有把握能制得了她,而且这会是他自己的选择!
庄柏生在齐铭僵硬冷冽的脸上找不出一丝透露情绪的痕迹;齐铭心里在想些什麽?他思忖一会儿,猜测地问:“你打算娶李仙蒂吗?”
齐铭讶异庄柏生这麽轻易猜中他的心事。“我正在考虑!”
“可能你会觉得我多事,但是我总觉得你们不合适,你最好再考虑考虑……”
“我自有打算!”齐铭冷淡地拒绝他的忠告。
庄柏生研究地看了看面无表情的齐铭,叹口气真诚地说:“不管你做什麽决定,我都会支持你的。”
齐铭直视着他,用眼神表达了他的谢意。
陈玉欣匆匆地下了计程车,在寒风的肆虐下手忙脚乱地在皮包里找寻记有齐氏公司地址的纸条,想再确定一下详细的地址。
到底在哪里?她已经迟到半个小时了!再这样下去,他们会取消跟“他”的约会的!陈玉欣焦虑地想着……啊!找到了!她松了口气,二段一四七号一楼,她的眼睛搜寻着骑楼下的门牌号码。
“你迟到了!”庄柏生在她身后,宣布地说。
“你吓了我一跳!”陈玉欣旋身面对他,拍着胸脯轻喘。
“对不起。”庄柏生看清了她今天的装扮后,忍不住摇头微笑。像她这样的女人对男人的健康绝对无害——卡其色的西装外套、短裙,黑色的厚毛袜、黑色的低跟皮鞋,还有那副倒人胃口的黑框眼镜,绝不会令人感到心跳加速、脸红气喘的,反而让人觉得她像个高中女教官,应该对她肃然起敬。
“有什麽不对吗?”陈玉欣不习惯接受男人的注目,她整整上衣又拉以下裙子,小心翼翼地问庄柏生。
今天的会面对她太重要了!她一直不能打定主意该穿什麽衣服。她希望自己在跟齐铭交涉时能表现出自信、稳重的样子,在面对像他这样有压迫感的人时,她需要凝聚每一盎斯的勇气;而且如果连她自己都不能表现出对这个计划的信心,又怎麽能期望说服齐铭答应呢?
因此她特别挑选这套卡其色的套装;她大嫂曾经严厉批评过这套衣服,她还记得她说:“你穿上了这套衣服,保证没有男人敢侵犯你,每个看到你的都会立正!”
原本她还以为这是正确的选择,可是看到庄柏生似笑非笑的怪异表情后,陈玉欣感到后悔了。
庄柏生性伤到了她的自尊心,勉强地说:“没有,我们走吧!”他绅士地扶住她的手肘,引导她向公司入口走过去,一边又说:“你记错时间了?还是因为塞车?或是公司临时有事,所以来晚了?”他帮她列举了几个迟到常用的藉口。
“公司临时有事。”陈玉欣说。
“很好的选择!等一下你就这样告诉我们总经理。他最讨厌人家迟到耽误他的时间,不过如果是为了公事需要,那就情有可原。”
“我真的是因为公司临时有事,才迟到的。”陈玉欣认真地强调。
“我相信你。”庄柏生对她露齿一笑。“老胡!”
他跟警卫打了个呼招,就带着陈玉欣到右侧的川堂,按了上楼电梯。
说也奇怪,庄柏生简单的一句话安抚了陈玉欣紧张的情绪,她好奇地探头观察在她左边的办公大厅——
一、两百坪的面积,挑高的屋梁,宽敞明亮的空间设计,还有为数众多的职员、客户来来往往,给人的感觉是这个企业充满了朝气、有着蓬渤的生命力,一也看不出来齐氏会因为营运不善濒临破产,陈玉欣觉得纳闷。
进入电梯之后,她提出了她的看法。
庄柏生脸上闪过一抹狼狈,咳了几声说:“呃——这只是外表,你知道嘛……那个……充充场面,骗人的,呃……待会儿你看到了我们总经理千万要记得,别跟他提起公司破产的事。”他神情紧张地交代着。
“为什麽?”她不懂。
“因为……我们总经理自尊心很强的,他一听人提起公司破产的问题,就会内疚、自责,怪自己对不起公司,对不起公司的所有职员……呃……然后痛哭流涕,你晓得嘛!一个大男人在女人面前嚎啕大哭是很难为情的。”
陈玉欣没办法把庄柏生形容的齐铭跟杂志上那个冷硬的男人连在一起。
“可是,我看过他的照片,他看起来很坚强、冷酷的样子。”
“外表都是骗人的,其实他有一颗温柔善感的心。”庄柏生担心陈玉欣会把他那天为了得到她同情所编的谎言说出来,只好牺牲齐铭的形象了。
“真是看不出来!”陈玉欣皱着眉,难以接受齐铭是这样的人!
“你不会那麽残忍故意提起破产的事伤害他吧?”庄柏生紧盯着他,要求他的保证。
陈玉欣在他的注视下,摇了摇头。
“我就知道你是个善良体贴的小姐。”他松懈下来,开心地说:“那我们还等什麽?走吧!”
庄柏生随意地跟刘汉妮挥挥手,不待她通报,就旋风般的拉着陈玉欣朝一扇紧闭的桃心木门走去。
齐铭望了望手腕上的表,微皱了眉,瞥视了昨天庄柏生带来的文件,随手拿了过来,带着一丝不耐烦的眼光快速扫过文件中对陈玉欣的描述,他以不必要的力量翻开下一页,一张黑白的毕业照飘落在桌面,他眯着眼打量——土气、不起眼的女人,这是齐铭对她的第一个印象。
这是陈玉欣大学毕业时拍的学士照,照片中的她摆着如坐针毯的僵硬姿势,没有佩戴眼镜的双眼略为呆滞地直视着前方,一头长发编成两条粗大的辫子垂在胸前,对这样的照片只有“乏善可陈”四个字可以形容,齐铭残酷地下了评语。
不过……她轻轻开启的嘴唇和微微上扬的嘴角,莫名地吸引住他的目光,心中突然升起一种熟悉的感觉,仿佛他们认识已久,他确知她是个爱笑的女孩,而现在她正要对他绽开一个他渴望已久的甜美的笑容——
齐铭甩甩头,抛开这个奇怪的想法,她是怎麽样的人跟他没有关系,他不想从她身上得到……什麽笑容,他只想知道为什麽她坚持要见他?她会提出什麽条件?
“翡翠园”这个案子进度已经落后了,他只想快解决土地的问题,好让“翡翠园”的进度能按照计划进行。齐铭不能忍受既定的计划受到阻挠而无法完成。
“总经理,庄助理……”对讲机传来秘书的通告的同时,庄柏生已推开门走进办公室了。
“我看到了。”齐铭讥讽地对秘书、也对庄柏生说。
庄柏生不为所惧地迎视他,偏着头开玩笑地说:“我也看到了。”
齐铭抛给庄柏生一记警告,一双黑眸略过庄柏生飘向站在他后面的女人——她看起来比照片的更拘谨、老气,那副可笑的眼镜丑化了原本就已相当平凡的五官,这一身穿着打扮,她以为自己是监狱的管理员吗?齐铭难掩厌恶地眯眼看她,正巧对上了她好奇的眼神,瞬间她脸上闪过多重的变化,旋即垂下头回避他的目光。
在她低下头的前一刹那,为何脸上充满歉意、羞愧,齐铭怀疑自己看错了;他收回视线,瞄了庄柏生一眼,冷淡地说:“你们——”
“来晚了!”庄柏生接口说。“别以为我们有默契,这是他最常对我说的字眼。”他对低着头的陈玉欣解释。
她不知该如何反应,抬头求助地看了他一眼。
为了疏解她的紧张,庄柏生开始为她跟齐铭做简单的介绍:“这位是陈玉欣小姐。这是我们齐氏的总经理——齐铭。”
“对不起,我迟到了……因……因为公司临时有事。”陈玉欣喃喃低语,不敢抬头看他。
“请坐。”齐铭对她含糊不清的客套话不感兴趣,只是冷淡地请她坐下。
陈玉欣声如蚊鸣地说:“谢谢。”她挑了离他较远的位子,坐了下来,试着理清慌乱的情绪——
刚才一接触到他凌厉的眼神,就知道他不是会轻易屈服於威胁的人,她不应该妄想利用齐氏公司急需土地,来强迫他跟她结婚,像他这样有家世背景、充满危险魅力的男人,是不需要为一块小小的土地委屈自己的!不答应还不打紧,也许他还会认为她所提出的要求污辱了他,认为她是个投机无耻的女人,她并不期望在他眼中看到对自己的赞赏;但她也不愿意在他眼中看到对自己的轻蔑!
为什麽她没有考虑清楚就冲动地跑来见他?
这时,陈玉欣才发觉她让自己陷入了两难的困境!为了母亲、为了恢复家庭和谐,她应该勉力一试的;即使明知成功的机会很渺茫。陈玉欣仓皇不定地抬起头,注意到庄柏生自在地坐在好旁边。
庄柏生对她安抚一笑,他看得出来她对有着不知名的恐惧;原本他就在担心她会不经意地在齐铭面前提到他编的谎言,现在他为自己找到了理由——留在这里帮她壮胆。
“你没有别的事吗?”齐铭也注意到,他未免坐得太舒适了吧!
“没有,我对这个案子比较熟悉,我打算留在这里协助你们。”
“不行!”意想不到的,陈玉欣剧烈反对,不管成功与否,她不想有第二个人知道她对齐铭不自量力的要求。
齐铭没料到,刚才一直以只有她自己听得见的语调说话的陈玉欣,会突然大声地反对,他讶异地瞧瞧她,然后对脸上同样挂着惊讶的庄柏生命令道:
“你先出去吧!有问题再通知你。”
庄柏生莫名其妙地走出去,他以为陈玉欣会感激他的在场,没想到……
他离去后,齐铭强迫自己耐心地等陈玉欣说明她的来意,谁知道过了良久,她仍然没有开口的意图?
陈玉欣试着克制夺门而出的欲望,不断在心里排练该如何开口比较不会让他感觉……突兀、震惊……
“陈小姐,你有什麽条件?”齐铭决定不再等待,开门见山地问。
“我……我知道这样的条件很奇怪……呃……很难令人接受,甚至委屈了你,可是我……实在有不得已的苦衷……如果有别的办法可想,我……绝不会厚着脸皮来拜托你,如……果你拒绝,我也可以接受,只是我妈很固执的,那块地……”
她断断续续、语无论次地说了一大串,齐铭只知道她还没说出她的条件,他失去了耐心打断她:“陈小姐,你到底有什麽条件?”
陈玉欣深吸了口气,在勇气消失之前,一个字一个字地清楚地告诉他:“我、希、望、你、能、答、应、跟、我、结、婚。”
乍听她的要求,齐铭一动也不动,只有他锐利的眼神变得愈回深遂,过了好久他突然露出不屑的笑容说:“你要我娶你,这就是你的条件?”
对於他这样毫不掩饰的轻蔑,陈玉欣突然感到一阵愤怒,她大声地说:“是的,我要你娶我!”
齐铭突然觉得整件事荒谬到极了!她必定是在开玩笑。“你要多少钱才肯把地卖给我?开个价吧!只要在合理的范围内,我会照付的。”
“我不要钱,只要你娶我。”她再次申明,表情非常认真。
“你凭什麽会认为我会答应你这种滑稽的条件?”齐铭难以置信地问。
“因为你们要的那块地是我的嫁妆,如果你要那块地就得娶我。”看她说话的神态她真的相信——他齐铭会为了那块地答应娶她!她简直是异想天开*—慢着,这或许是庄柏生故意安排的恶作剧,他总是有奇特的幽默感;而且只有庄柏生知道他正在被他爷爷逼婚,所以叫她来搅和——齐铭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
“是柏生让你来的?”他问。
“嗯,是他让我来的。”陈玉欣呆呆地头。没错呀,是庄柏生替她安排这次的会面的。
“那你可以走了!我对你们的恶作剧不感兴趣。”果然给他猜对了,柏生这次实在太过分了,竟然拿公事来开玩笑。
“恶作剧?”陈玉欣不解地重复他的话,然后恍然大悟说:“哦——我懂了,你以为我是开玩笑的。”
“难道不是?”莫非他弄错了?“你不是柏生找来的临时演员?”
“我不是什麽临时演员。”她沮丧地望着他,强调地说:“这不是恶作剧,我是认真地跟你谈条件的,请你认真一,这件事关系到你的公司的未来,还有我的……未来!”
“我对你、还有你的未来并不感兴趣!”齐铭直言道,不管她是认真的,还是演戏,他都不可能跟她发生任何牵扯的。
陈玉欣畏缩了一下,咬了咬下辱用颤抖的声音说:“那并不重要,只要你愿意娶我就行了,我会给你那块地的。”
“娶你?”齐铭用批判的眼神上下来回地打量她,冷酷笑着:“只有那块地似乎不够!”
“我……我以为没有那块地,你们‘翡翠园’的案子会停摆,不是吗?”
“没错。”他意味深长地凝视她,想探究出她背后的意图——为什麽她会想嫁给他?无非是为了金钱和地位,齐氏在建界也算是数一数二的,她一定是为了齐氏的财富而来的,众人皆知他是齐氏唯一的继承人,嫁给了他就等於拥有了齐氏财富箱的金钥匙!
看他没什麽反应,陈玉欣接着说:“这样你的公司会……”陈玉欣记起她答应庄柏生,不在齐铭面前提起破产的事。“会……损失惨重。”
没错,这是会造成公司的损失。陈家这块地恰巧在“翡翠园”计划的中心,如果他们坚持不卖的话,剩下的地不管是做什麽都有执行上的困难!
对齐氏来说,这样财务上的损失是九牛一毛,令齐铭烦心的是他爷爷知道这件事之后的反应,他担心他爷爷会以此指责他伤害了齐氏公司,硬逼他将功赎罪——娶对齐氏生意有利的杜家的女儿!
该死的张柄南竟然捅出这麽大的乱子让他收拾!自己实在不应该轻易放过他!齐铭诅咒着。
现在好了,为了那块该死的地,不但爷爷可以藉机威胁他娶杜家的女儿,连这个一文不名的投机女子也敢藉此要挟他娶她!
齐铭痛恨处於被动受制的地位,他心中的怒火熊熊燃起,他不能对他爷爷采取什麽报复行动,但这个女人可以!他会让她什麽也得不到,后悔曾经威胁过他!
陈玉欣望着他愈来愈阴霾的脸色,后悔自己不应该来的;在他清楚表明他对这个条件没兴趣时就应该识趣地离开的,就算齐氏真因她家的这块地而破产了,也是他的问题,不关她的事,她已经尽力了。陈玉欣内心惊惶不已,正想抬头找个藉口告辞,正巧对上了齐铭闪着危险火花的眼神。
她勉强牵动嘴角一笑,颤抖地说:“我……我该……该走了!”
话未说完,她已从座位弹起,忙不迭地冲向背后的大门——
“我答应!”齐铭突如其来的冷硬声音止住了她仓卒的脚步。
“你说什麽?”她猛回头问。
齐铭狞笑答道:“我答应娶你!”
“为什麽?”她惊骇地问。
齐铭冷哼一声,觉得她的问题太可笑了。“你的条件不就是要我娶你?”
“可是……”
“坐下!”他以眼神强逼陈玉欣坐回原位。
“让我们把事情讲清楚,我答应娶你,但是我要尽快得到那块土地,什麽时候你可以把土地交给我?”
陈玉欣迟疑地开口:“事……情有儿复杂,我……说过了那是我的嫁妆,所以一定要等我们结婚以后才……”
“这个礼拜六,我有时间。”齐铭突然翻翻桌上的行事历。
“这个礼拜六?做什麽?”她茫然地问。
齐铭瞪了她一眼,不耐的双唇吐出两个字:“结婚。”
陈玉欣一听,脑筋变得一片空白。“这太……太快了!我……”注意到他的怒气已经濒临爆发的边缘,不安地吞了一下,鼓起勇气解释:“我希望能有一段交往的时间,让我妈相……”
齐铭紧绷着脸,抬手阻止她继续再说下去。“交往?你要我跟你玩这种愚蠢的男女游戏?”他以不可思议的语气问。
陈玉欣慌张地挥着手:“不是真的,只是骗我妈的。”她难为情地又说:“我希望她以为我们是因爱结合的。”
这实在说不通,地是她母亲的,这样卑鄙的威胁她母亲应该也介入其中的。齐铭感到疑惑。“你是说你母亲不知道你来跟齐氏谈条件?”
“嗯,她完全不知情。”陈玉欣神情哀戚。“我希望你别告诉她,她患了子宫癌,医生说已到了未期,无药可医了,最多只能再活一年了……我就是为了完成她的心愿,才要你娶我的,等我妈过世以后我就会跟你离婚的,你放心!”
“为什麽是我?”齐铭对陈玉欣的话半信半疑,在他的心中已经认定她是个狡诈卑鄙的投机份子,他一心以为她说的这些话都是捏造出来博取他的同情心的。至於什麽他妈死了就跟他离婚之类的话,他也是压根不信,到时候她要是反悔了,硬赖着他,他又能奈她如何?
他的问题不断地在她心中回响,是呀!为什麽是他?为什麽从庄柏生来找她之后,她就认定了他会娶自己?莫非她也跟晶晶、淑华她们一样,只因为看了杂志封面上充满危险魅力的他,就受到了蛊惑,爱……不……喜欢上他了?陈玉欣迷失在震撼的事实中。
“为什麽你选择了我?”齐铭无情地追问,他想知道她会编出什麽样的谎言。
“那是因为……”陈玉欣变得不知所措,她不想让他知道他是她唯一的人选;她不想让他知道她强迫他答应条件的真正的原因是——她喜欢上他了!
“因为什麽?”他咄咄逼人。
“因为……因为你会是我妈会中意的那型女婿。她希望我能找到一个有家世背景、年轻有为的丈夫。”
换言之就是有钱有地位的男人,齐铭讥笑地想着,她还是露出了马脚来了!
“既然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妈,那她一死我们的婚姻就可以取消了。”他冷淡地评断。
陈玉欣只能苦涩地头。他一定希望她母亲快……这样他就能早日脱离苦海;而她却希望母亲能永远陪在她身边……等她母亲离开人世之后,她将变得一无所有。她黯然地想着自己的未来。
“你所谓的假交往须要多久的时间?”
陈玉欣考虑了一下征徇地看着她说:“两个月?”
“不行!”他断然拒绝。“‘翡翠园’这个案子很急,最多两个礼拜!你可以告诉你妈,我对你一见钟情,非卿莫娶!”他的话中充满了挖若的意味。
她无可奈何地答应了,因为她深怕他会拒绝她的下个要求。
“还有一件事,你得拨出时间来跟我妈见面,我们得想办法说服她相信我们……你知道的……”
想不到他爽快地应允了:“没问题,不过,我也有我的要求,结婚时我们必须签定一份清楚注明双方权利义务的合约,内容由我拟定。”
“好。”陈玉欣头。
“其他的事——跟你母亲见面之类的事,我会让秘书通知你。”齐铭话一说完就自顾自地处理起桌上的公文,特意忽视她。
陈玉欣尴尬地站起身来,轻声地说声:“谢谢。”见他仍是不理睬,就低垂着头走出他的办公室。
当他办公室的门关上的那一刹那,齐铭才缓缓地抬头——她似乎背负了千万斤的重担,双肩下垂脚步无力地迈向前去,有那一秒齐铭心中突然涌出怜异之感,但随后即被他的理智所驱退。
女人是说谎的动物!她们自私、贪婪,陈玉欣也不例外,他不会轻易受骗的——齐铭这样告诉自己。